认亲之后他选择离家:寻亲15年的期待困在35天的现实

来源:leyu乐鱼官网登录入口    发布时间:2024-03-19 23:55:05

  这一年,他从“王平”确认为“代坤”——过去37年,有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寻亲、流浪。因没有身份线索,也没有身份证,他换了很多个名字。最为人熟知的就是“王平”,这名字他用了9年。

  乡村的年味很浓,有窗花、对联,无一例外都是红色的。返乡的人们越过高速路,来到小店门口,挑挑拣拣,玩闹声衬起了节日的气氛。

  62岁的生父代大启在年前突发脑出血,家里拿不出20多万的手术费,又把他从医院接回家中,日常是自己和母亲在家里照顾。

  大哥在除夕的年夜饭之后就没再出现,二姐和四妹身在家乡,却顾不上团聚;已经远嫁宁波的小妹,更是与这个家庭少有联系。

  这样的生活,跟代坤想象的不太一样。从1月5日确认找到亲生父母后,42天里的生活不断出现了新的问题。

  于是,他选择了离开。大年初六早上9点12分,代坤在朋友圈内贴出一张前往成都的车票。

  家里的屋子是瓦房,用的是旱厕,同之前一样,一穷二白;父母关系难以言说,吵闹不断,兄姐与亲友间因钱而有口角是非;直播间的热络在团圆宴后迅速离开,流量变现成为一个梦。

  当离散的家庭与孩子因网络重新齐聚之时,镜头是他们共同需要跨过的第一道关隘。

  他曾说自己不愿活在网络世界里,也不想被镜头包围。但另一头,从2023年6月至今,他的所有动向都被镜头追随,甚至连认亲仪式都在网络下完成。

  这是志愿者们劝说的结果。那会,他们告诉“王平”:“你得让人知道,有了关注才能找到家。”

  网络确是助推剂。“王平寻亲”的故事广泛传播后,不到半年,他完成了DNA比对,在数据库里匹配到了家人——他有身份了。

  “王平”说,自己在半推半就中做了很多事。比如,那场由志愿者们主导的认亲仪式。

  那像是一场为生意准备的仪式。村里有临时搭起的大棚,他家家门口拉起了布满名单的横幅与气球,充气拱门突兀地立在田间地头,这排场跟商场开业差不多。

  1月12日早上9点,各种镜头尽可能近地怼在主角的面前,从黔西到新田的路上,从他进村穿过炮仗声,从给母亲献花到拥抱家人泪流满面,始终没停止。

  镜头背后,有评论,有点赞,还有与“提现”最为相关的粉丝数——这些都上来了。

  志愿者说,“王平”这两个字是意味着流量,不能轻易丢弃。他照做了。志愿者让他尝试直播攒粉、带货,他也应了下来。

  取而代之的那个人叫“代坤”。他面对镜头,感谢媒体、感谢志愿者、感谢警方、感谢网友。过程进行得颤颤巍巍,他生怕漏掉名单上的任何人。

  只要镜头对准代坤,他身后那些还在寻亲的标牌便会找准位置,亮出自己“失去”的家人信息,代坤也会对着镜头,挨个介绍。

  接着,代坤与镜头一同走进久违的家,指着屋子里的人和物:“这是我姨妈”,“这个柜子我小时候就在,20多年了,是我母亲的嫁妆”。

  父亲撑直了腰,坐在屋内和代坤一起面对网友的提问;哥哥在屋外不断接受各个媒体采访,从一个镜头转向另一个——聊起这个许久没见的弟弟,他亲切地称他为“小坤”。

  代坤也是,他把自己揉成团,塞进手机的直播间里。到了下午,手机的电量告急,他从满屋子的人里穿过,直奔屋内的插头而去。补上了电后,歪歪扭扭的手机就那么连着充电线,保持着直播间的存续。

  总之,一家人没停过,也没坐下来好好聊上几句。哥哥说,与家里人的相处,不急于一时。“小坤要弄直播,得赚钱。”

  他是生疏的,手放在桌下,不停揉搓,表情偶有发愣。边上的志愿者看不下去,侧着身子出来说话,强调这是一场“义卖”,选品是志愿者偶然发现的当地特色剁椒,卖23.9元/瓶。

  下播后,志愿者坐在暂未拆空的大棚里,嘴里嘟囔了一句:“卖得真差。”后台的多个方面数据显示着——开播3小时,卖货总价约为600元。

  流量变现按照志愿者们的规划,持续了大约一个月。他染了头发,那些象征着衰老和烦恼的白色不见了。

  镜头之外,代坤还是说自己不喜欢如此被关注。他只想,找到父母后,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生活。

  这个家在村子里,从黔西县城往北走,下到212国道,再开近20公里,就能抵达。

  这里没有主街,路的一侧是村里人的自建房,另一侧是脏乱小路布成的迷阵,鸡踩在人们的脚下啄食。天一暗,通往县城的巴士就停了。

  二姐说,在村里,人们讨生活的方式不多,近处的一所煤矿滋养了村里人的生计。除此之外,大多数未老的劳动力大部分会选择外出打工。哪怕是62岁的父亲,都会不时在村县之间跑黑摩的。

  有人问过她,是否担心弟弟会再次离开。她说自己想不了那么远,以后的事情家人也无法干涉。

  代家共有五个子女,哥哥的主业不明,多数时候靠打零工生活,回家的次数少。二姐具体做什么工作,他不太记得,“好像在煤矿工作”。两个妹妹远嫁浙江和福建,偶尔和家里人电话来往。

  实际上,二姐做小生意,刚在老宅附近建了新房,花了不少钱。代坤的父母在生活中多有摩擦,离婚后又复合。

  即便是在认亲仪式上,代坤的父母也少有同框。大多数时候,父亲是沉默的,他坐在大棚的长凳上抽着旱烟,和乡民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。母亲从头至尾一直端着装满花生瓜子的盘子,弯下腰送到每位客人身前。

  合影的时候,代坤和母亲靠得很近,他用手搂着她。镜头往下带,母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异常显眼。这是二姐女儿送她的礼物,是玻璃做的,那是母亲在这些年唯一收到后辈的礼物。

  代坤的姨母带着红包来到里屋,母亲走了进来。相隔不到5公里的两家人10年未见,代母说,“之前过年你都没来过,好不容易见到了得多坐一会儿”。姨母推说家里忙,把红包塞到代坤手里,就匆匆离开。

  代坤站在一旁,半推半就地接过红包,然后又往屋外走去。他还要照顾更多的客人,尽管很多人都叫不上名字。他说,那些客人鲜少出没在他的记忆里。

  短暂的几张合影之后,代坤与父母的相处是客气的。他坐在屋内,进出的母亲想端着瓜子和糖果递上桌,但看到代坤和人志愿者聊着天,又慌忙离开。

  俩人偶尔眼神触碰,还是代坤先开的口,“妈,你休息会儿”。母亲腼腆地笑了下,又转了出去。

  热闹散去,代坤与父母的接触也变少了。他没再拉起母亲那双满是皱褶的手,只是在口中不断重复“谢谢”。那束献给母亲的手捧花也被放在了屋内的柜子上,和昏暗的灯光渐渐融合。

  天色已黑,人群散去。母亲忙着收拾认亲仪式剩下的饭菜,招呼着吃宵夜。代坤和父亲、哥哥、姐姐坐在门前的火铳边取暖。

  几人的对话简短,聊的是当天的天气和去黔西的公交线路。但很快,彼此相顾无言,各自烘着双手。几个小时之前,网络上看到的场景是,哥哥搂着代坤,热络地说,“这是我的兄弟”。

  更多的时候,代坤还是把自己埋在网络里。到2月21日为止,他统共开播56次。频率最高的时候,一天做了6场直播。

  1月30日,父亲住进医院,急需手术费用。一家人四目相对,代坤拿不出钱,哥哥从他那“借”走了几百块后就“消失”了,二姐能支配的钱不过万元,赶来的姑姑想让代坤去银行贷款。一时间,所有压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。

  两难之下,代坤在网上发起筹款,寄希望于网络能再次帮到他。但是这一次,网络力量极其微弱。

  这种无力感,从代坤回家之后就一直存在——因为,过去那些记忆和现实有偏差。

  在找到亲人之前,他一直认为自身叫王平,出生于1991年的广西,成为“黑户”的原因是被拐卖。

  但认亲仪式前的那晚,他忽然背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号码。事后验证,那与户口本上登记的身份证号一致。

  在他的印象中,龙斌是他在广东佛山福利院的名字。事实上,据志愿者以及警方的查证,他口中的福利院并不存在;而王平是他2014年前后,一位好心人给他取的名字。

  代坤的名字出现在2017年——那年他流浪到成都,因“黑户”进了广汉市的救助站。根据记录,他当时提供的名字是代坤。

  如果一再追问,代坤的故事便会出现各种矛盾、且无法求证的裂缝。他试图解释,就像过去解释自己的“黑户”身份一样。大部分人是将信将疑,或者说,没人能完全相信他说的话。

  不过,他背后有一处长达10多厘米的疤痕是线日在贵阳被砍伤,受伤后他进了西湖派出所。但为什么受伤,之后又发生了什么,他想不起来了。

  “失忆”干净利落的一刀斩光所有的混乱。这在不少“黑户”的口中,或许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,以覆盖他们曾被伤害的印记。

  黄山市祁门县的徐兰秀也说,不记得自己遭遇过什么,想不起自己的年龄。说起过去,能捞起的碎片只有一些地名。她说自己理解代坤。

  那些年,他没有身份,没有银行卡,被人看不起、被人误认为是逃犯,他得用各种方式来让人相信他的说辞。

  越来越艰难的日子是2015年开始的,摄像头、刷脸、扫身份证这些电子化的身份识别系统逐渐完善,代坤在现实世界的活动空间慢慢的变小。

  虚拟世界里,代坤也没能跟上网络时代的步调。线上支付、外卖,网约车,这些普通人习以为常的工具都将他拒之门外。

  “流浪”的日子里,也偶发过温情,他说2011年在云南昆明和一位女孩有过恋情。俩人同在一家餐馆打工,慢慢产生感情,最后住在一起。在他的口述中,他很笃定地女孩怀上了他的孩子。

  他还很笃定地说,“我没抱到那孩子,只能看着”。无论如何,他把那段时光在记忆里贴了标签:“有家的感觉”。

  在DNA成功比对后,他一直想搞清楚一件事:父母究竟有没有找过他。认亲之前,他得到了回复,父母曾托人在沿海一带试图搜寻过他的踪迹,只是他们自己从未亲身跨出过贵州一带。

  1月11日那晚,讲诉这段过去的时候,代坤的眼神有些躲闪。有记者对着他发问:“你有恨意吗?”

  代坤刚想回答,志愿者打断了对话。他们都以为,这脱离了“认亲”的主题,也对“生意”无益。

  认亲仪式结束后,代坤再次确认过自己心中的疑虑。哥哥说,停止寻人的原因是,家里承担不了时常外出的路费。那之后,便注销了代坤的户口。

  之后,代坤还知道了一件事:家里人在找寻无望后,以为他已经遇难,还举办了简单的祭奠仪式,烧了纸钱。

  按照他的记忆,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离开了家。但实际上,他对这个家庭而言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。

  代坤的生活并不如想象的顺利。那场耗费了巨大财力的认亲仪式结束之后,他学着如何与家人的相处、与过去的自己告别。

  1月13日中午,认亲宴结束,代家恢复了本来的样貌。拱桥被拆去,印着喜字的气球被吹到田里,家里的几个孩子帮着清理现场垃圾。

  老人围着代坤聊起未来,代坤说自己想去镇上开店,卖些五金或是电脑。亲戚们说,38岁了,先成家要紧,得两手抓。

  代坤有些不知所措,他把头低下,在手机的相册里翻寻。那里面有他之前在成都倒卖电脑的照片,他想找出来,试图证明些什么。

  那天,代坤来到黔西市,这里有他似曾相识的很多东西,比如十字路口的大转盘——水西广场,中间的雕塑是莲花里立着一头金色的狮子。

  1月底,太阳升起,代坤走进了一间派出所——身份证办了下来。几个小时后,夜幕降临,他又把自己塞进了直播间。但纵使他在直播间内如何卖力,赚钱仍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。

  找到了亲生父母和拿到身份证,并不代表能过上轻松日子。他陷入了矛盾——一方面,他想过留在原乡,开店创业。他是个传统、老实的人,对家里心怀愧疚,想担起为人子的责任。另一方面,看着眼前这个家庭,他不知道从何开始。

  2月15日中午,他抵达成都,借了一笔钱,又花了1200元买了辆电瓶车。他想拾起自己的老本行,做点电脑耗材生意。本金暂时还没着落,就先去送外卖赚些钱。他看了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,还剩146元。

  但没过几天,代坤就发现跑外卖赚不到太多钱。他说,现在的目标是找个正式工,把外卖当兼职。他还有个朴实的想法,先赚到十几万,回家建个四、五间房的小平层。至于要花多久,他想的是2-3年,更远的将来,他自己也说不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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